”
助理不明所以,但还是听从他的吩咐停在原地。
路黎透过车窗看江怀雪往回走,这个角度能看见她高挑的身影,从肩到腰到腿,线条流畅精致。
她在月下前行,踩着夜色越走越远,风姿如同仙人漫步回九天宫阙,从此再不下凡尘。
路黎几乎有些控制不住地把手按在玻璃上,指尖微屈,是一个意图挽留的手势。
下午在书房里,江怀雪轻描淡写地说,天雷只有前两下痛,后面就不痛了。
——这是假话。
江怀雪不知道,修真界为她摆阵布法时,会呈现出时光回溯的影像。
路黎清清楚楚把那些影像看了一遍。
那天是江怀雪二十五岁生辰。
暮色苍茫,太阳的余光给略显荒凉的山峰镀了一层金红的光芒,修真界所有大能齐聚于此。
但他们都站得很远,只有江怀雪站在山巅。
她的长发被山风猎猎卷起,身姿却像刀一样笔直向上。
阵法已成,只需要她以自身做引。
江怀雪双手翻飞,明明是纤细而雪白的手指,却在越吹越烈的狂风中稳稳画下符咒。
天地中的灵气如同江河一般滚滚奔涌而来。
刚冒芽的一点草芽飞速生长,一眨眼就变成半人高的草丛,才到脚踝的树苗们转眼间枝繁叶茂,变成参天大树,满山遍野郁郁葱葱,生机盎然,一息过后叶红草黄,深秋景象停留片刻,又无声腐烂寂灭,迈入寒冬。
地动山摇,浓烟与火光并生,山峰上倏然间漫上一层水波,大地即刻化为海洋,风浪咆哮着冲起。
江怀雪被巨大的水流淹没。
鱼儿刚从海中跃起,就跌落金黄的麦谷之中,放眼望去一片丰收般灿烂的金黄,粮食的芬芳溢出千万里。
飞虫振动双翼,还没触及稻穗的颗粒,啪一下砸在坚硬的土地上,山风呼啸,周身依旧荒凉。
刹那间四季轮转,沧海又桑田。
世界都翻了一翻,江怀雪却如日月亘古,脚步不曾移动分毫。
她咬破舌尖血,神智清醒地为符咒画下最后一笔,双指并起向前干脆利落地一划。
“来!”
声音清越,直上云霄。
有人低声哀求:“求求上天垂怜……”
有人紧紧握着拳,等待下一刻命运给出的征兆。
天空骤然陷入阴霾,最后一缕残血般的夕照在山底不甘不愿地褪去,众人彻底陷入了漆黑的环境中。
“轰隆”一声,昏暗中忽有巨响。
天雷滚滚,携着紫电蓝光,撕裂几乎不可视物的黑暗,劈向江怀雪。
“咔嚓”
江怀雪承受不住重力,脸色一白,单膝跪地,撞出一声令人牙酸的声响。
她咬牙,并指如刀:“再来!”
“咔嚓”
江怀雪“噗”地吐出一口血,喷在地上如艳花绽放。
她胡乱一抹唇角,目光雪亮:“再来!”
“咔嚓”
江怀雪另一个膝盖也支撑不住,彻底跪在地上,她挺直的腰身也被迫弯了下去。
她笑了笑,心平气和:“再来!”
……
修真界众人聚集的地方传来了压抑的低泣声和纷乱的话语声。
有人忧:“不行,不能这样下去……”
有人哀:“天要亡我修真界……”
有人哭:“她会死的……”
……
闪电耀亮江怀雪所在之处,耀亮她惨白如纸的面色,下颌处鲜红的血液,手臂肩颈的伤痕和此生最狼狈不堪的模样。
像舞台上的追光灯,只打在她身上,她一个人凝聚了人世间所有色彩。
她挣扎着爬起来,用力按压了下手臂,把错位的关节随便接回去。
天雷在她头上徘徊,似乎在等待她低头认输后退。
江怀雪半仰首看过去,她摊开手,原本洁白的掌心已经沾染了灰尘脏污,但依旧美丽得如同玉石雕成。
无处不在的昏暗里,她手指一抬,一截稍稍泛黄的草叶就飞到她的指间。
她把草叶放到嘴里咬了两下,尝到又苦又涩的味道。
身后众生为她百转纠结,她却在天雷之下微微一笑。
她也不再试图站起,就着这个坐地的姿势,再次并指画下符咒。
……
路黎看到景象时,全身的狐狸毛都炸开了,他疯了一样地扑咬向那些所谓的修真界大能。
“你们怎么能眼看着她痛!你们怎么能眼看着她死!!你们怎么能……”
没有人能回答他,所有人都低下了头。
双鬓微霜的预测者长长叹气:“大道五十,天衍四九,人遁其一。江掌门是唯一的希望……”
路黎哽住了,他死死盯着景象最后空无一人的山巅,双眸如血,从头到脚都冷得发颤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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